【顺懂】天光乍破28
第三案第三篇·金融街盗窃杀人案3
已经是凌晨两点，李懂仍然睡不着，奶奶的老人机屏幕只有一根手指宽，连短信都收发不了。他把手机按亮了再灭掉，然后突发奇想，把顾顺的号码设置成快捷，好像这样两个人就没有被完全的割裂，他们之间仍然有连接一样。
卧室里突然响起了趿拉拖鞋的声音，李懂赶紧把手机塞进被里，装作睡着的样子。
脚步声很慢，还有点重，应该是奶奶。
老太太走到沙发边，轻轻的扔下个东西，又慢慢的去厕所了。
李懂睁眼一看，是他的手机，他有点懵，奶奶这是给他创造机会？
他想也不想的登上微信，发出“我很好，别担心。”六个字，然后赶紧登出，悄悄的把手机放回原位。
不一会老太太上完了厕所，又拿走了手机，还拍了李懂一下。
李懂突然鼻子发酸，奶奶什么都知道。
第二天早上，李懂妈去买早饭，临走时还有些不放心，“要不叫外卖送来点凑合吃？”
李奶奶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头发，“自己买的放心，你走吧，我看着他。”
“行，我很快回来，今天不查血，妈你一会多吃点。”
高主任走了五分钟之后，李奶奶在门口听了听，赶紧把手机塞李懂手里，“快点，给那孩子打个电话！”
李懂心里不好受，“奶奶……”
老太太攥着他的手，“懂懂，奶奶今年78了，还有什么想不开的？我生你爸时，疼了整整三天，接生婆说再生不出来，你爸就得憋死在我肚子里，我都觉着你爸都不怎么动了，向下的劲也没有了。”
李懂从来不知道他爸的出生竟然这么曲折。
“后来拼了最后一口气，终于把你爸生出来了，那一刻我就在想，人来到这世界咋就这么难，这么艰难的来了，还去计较啥没大用的，好好活着，随心所愿就够了。”
“后来你爸当了警察，快三十了也没有对象，家里人都劝我，赶紧给物色一个，我没答应，你猜为什么？”
李懂扶着老太太坐下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就想着，他喜欢就找，不喜欢就单着，不喜欢硬按着结了婚，他能高兴吗？我希望他以后做的选择，他的想法都不违背他的本心，别人我管不着，我就能管住我自己，从我做起不瞎掺和。就是没想到你爸还是找了个爱管人的媳妇，但是那是他们的事，我不操心。”
“懂懂啊，奶奶就是想告诉你，生活是自己的，人活一世太难，总得自己多疼点自己。”
李懂低着头，“奶奶，他也是男的。”
“他对你好吗？你喜欢他吗？”
李懂点头。
“你爷爷走的时候，我就觉着没和他过够，后悔没早点认识他……人一旦没了，剩下的都是后悔，懂懂，别浪费时间，奶奶看完病就把你妈给领回去，有时间你把他带回家，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，不告诉你妈。”
“你那天夸他的话我听见了，虽然有的没听明白，但是最后一句奶奶听懂了，一辈子才能遇到一个的好人，多么难得。”
李懂算着时间，他妈应该快回来了，他把手机还给奶奶，“我就不添乱了，先带您好好检查，等我妈回去了再说。”
李懂妈拎着早餐出了电梯，她刚要按指纹，突然感觉脚边软软的，毛绒绒的，低头一看，一只肥肥的橘猫蹲在她脚边，喵喵的跟她打招呼。
她看了两眼，用脚把猫挪了挪，开门往里走，结果猫嗖的一下跟了进来，她赶紧放下早餐喊李懂，“李懂快点，有猫进来了！”
橘猫轻车熟路的跑到阳台的窝里躺好，她愣了愣，“这猫住这？我说怎么有猫毛呢！”
李懂跑过来一把把猫儿子抱起来，“祖宗你这次是去哪了？半个月了才回来！”
李奶奶也过来摸了两把，“这猫真胖乎！来儿媳妇你也来摸摸！”
“多脏啊妈，快洗洗手来吃饭了，李懂，赶紧把它送走。”
李懂不看她，“这是顾顺的猫，你让我去送吗？”
“你……”
门口突然传来了挠门的声音，李懂抱着猫去开门。
他看看门外又看看怀里，“是你闯的祸？”
门外一只狸花猫挺着肚子，也喵喵的叫着。
高主任给两只猫划了个地方，并且逼着两只猫洗了澡，这才允许它们留下。
李懂给狸花猫吹毛，这只狸花一点都不怕人，乖乖的趴在窝里，任李懂摆弄。
“高主任你不是不喜欢动物吗？”
“那也不能把它们扔出去，尤其这只还怀着小猫呢。”
“你的恻隐之心能不能分点给我？”
李懂被瞪了一眼，他看看狸花的肚子，唉，要是顾顺也能怀孕就好了……
顾顺昨天远远的见了李懂一面，半夜又接到了李懂一条微信，虽然黑眼圈还是很重，但是明显整个人容光焕发了一个 Level，他路过法医处，伸头跟小惠打了个招呼，“杨小刀，今天来的蛮早啊。”
小惠手里的资料哗啦掉到了地上，“顺哥我错了，昨天徐宏都批评我了，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兵，你指哪我打哪！”
顾顺……
金融街网点被封锁，运营主管严重失职，网点主任空缺，所以一直停业到现在，大早上杨锐把网点剩下的11个人都传讯到案，一个一个的过筛子。
顾顺负责四个柜员的笔录，第一个柜员姓李，男，39岁。
顾顺翻开笔记本，看了一眼，“案发当天是你当班？”
李某：“是的，我和小刘一个班。”
“当天有什么异常吗？”
“没什么，上午的时候分行领导来了，和王主任谈了很长时间，业务都很正常。”
“你们一上班好像就一整天？”
“对，中途除了吃饭没有休息。”
“现金收的多吗？”
“啊？还可以，和平常差不多。”
“王主任下午几点走的？”
“下班我回家的时候他还没走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。”
“平时有什么爱好？”
“没什么爱好，下班我就回家。”
顾顺抬头看了他一眼，“不喜欢足球吗？”
李某有点慌张，“那是以前的事了。”
顾顺：“暂时不要离开本市，有需要会再传讯你。”
第二个柜员姓刘，男，24岁
刘某：“对，是我和李哥一个班，我记得那天收了不少现金，把我们俩累的够呛。”
顾顺：“你和李某在一起工作多久了？”
刘某：“李哥比我大十多岁，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工作了有十年左右了，我到这才三年。”
顾顺：“那你知道他赌球的事儿吗？”
刘某：“知道，刚上班时还跟我借过钱，后来我听同事说他借钱不爱还，后来就不借他了。”
顾顺：“那当天上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？”
刘某：“没有，就是李哥下午上楼跟王主任说了个事儿，好像，我以为是说排班的事，我也没问。”
顾顺：“你对李某有意见吗？私下关系怎么样？”
刘某连忙摆手，“他把钱后来还我了，我对他没有意见，我们私下关系还不错。”
顾顺：“说说你吧，昨天跟外界有什么联络吗”
刘某一转眼珠，“没有，我们上班不让打电话的。”
顾顺在刘某的资料旁边也画了一个圈。
第三个柜员姓张，32岁，女，是金库管理员。
顾顺：“说说吧，为什么你管金库却把钥匙交给运营主管？”
张某：“我现在在休哺乳假，我就把钥匙给主管，让他没事帮我入库清点一下……我知道这是严重违规行为……知道我做错了……”
顾顺：“昨天你回家了吗？”
张某：“中午回家一趟……下午提前走了……”
顾顺：“那你走之前有没有清点库存现金？”
张某：“我点了大数，确定了才走的。”
顾顺：“你能保证你核对的现金和系统是相符的，并且里面没有假钞吗？”
张某咬了咬嘴唇。
最后一名柜员，赵某，女，28岁。
顾顺：“昨天你是休息对吧。”
赵某：“是的。”
顾顺：“我看了你的出勤表，最近休息比较多？”
赵某：“我家里需要照顾，平时小刘和李哥也都蛮照顾我的，最近他们都说让我多休息休息，他们顶我的班。”
顾顺：“根据我对你们行业的了解，一个人是不能连续工作超过九天的，而他们最近每个人都上过八天左右，应该很辛苦吧？”
赵某：“是的。”
顾顺：“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连续工作超过九天呢？”
赵某：“因为……可能在这段时间作案，但是因为没有交接，而没有办法被查明。”
顾顺：“小刘有没有女朋友？”
赵某：“有的，最近在考虑结婚的事情，但是他说的不多，我只是知道一点，我还劝他多攒点钱，因为现在结婚费用蛮大的。”
顾顺：“他平时都不攒钱的吗？”
赵某：“确实有点大手大脚。”
顾顺回到办公室把本子一扔，仰头灌下一杯水，“说的我口干舌燥。”
杨锐招呼他坐下，“我今天给两个运营主管做了笔录，其中主管因为失职已经被暂停了一切职务，其中包括他不规范的处置物品，私自交接未登记，以及私自保管他人物品等等，而替班主管更有意思了，他一般来只签个到，什么都不管，所以可能也会同时处理，但是运营主管一口咬定，当天他接手金库的时候，账实是相符的。”
顾顺：“金库保管员也说她交出的时候是相符的。但是我觉得他们工作太不仔细了，虽然两个人口供一致，但是我总觉得这个环节肯定出了问题。”
“柜员的情况怎么样？”
“两个男柜员有一定的嫌疑，李某前几年赌球，输了很多钱，现在还有很多的外债，刘某女朋友催着结婚，但是他没有什么积蓄，刘某和李某有作案的动机。因为我总觉得50万假币是从外面来的，这个几率是比较小的，我更倾向于是内部人员做的案子。而且他们两人已经连续上班很多天，运营主管不作为，也不查库。”
“相对来说，另外两个人因为是女性，作案的嫌疑会少很多，也不具备作案原因，可以暂时的排除。”
徐宏：“大堂经理和外勤我也做过笔录了，因为他们并不在营业室内工作，一直在大堂或者外出去处理问题，所以对营业室内出现的问题并不了解，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。”
石头：“厨师和保洁也是这样，根本进不了营业室之内，而且上班晚，下班早，从这两个人的笔录来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。”
顾顺：“刘某提到一个细节，他说李某在案发当天曾经上楼去找过王鑫，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其他的关系呢？”
杨锐：“现在我们来梳理一下目前获得的情况，在案发当天，王鑫被通知停职，并且接受检查，同天上班的有刘某，李某，张某，和运营主管。其中张某早退，刘某和李某都有作案嫌疑，运营主管失职严重。现场指纹比对的情况并不理想，防弹玻璃的边缘找不到指纹，手枪上也没有他人的指纹，监控室也没有采到新鲜的指纹，所以凶手可能是戴着手套作案的，这个案发现场环境太过于复杂，给侦破带来了很大难度。”
顾顺：“我明天再去落实一下刘某和李某的具体情况。”
杨锐：“成，散会吧。”
李懂一项一项的在整理他奶奶的检查结果，边整理边和他妈说：“从目前的指标看，奶奶的血压不太好控制，血糖也有点高，你之前说的脑梗前兆，我看了一下，不是很严重，但是奶奶有房颤，房颤可能形成血栓，到时候心梗脑梗可能都会引发，我觉得应该做24小时holter看一下。”
“行，就去陆琛他们医院吧，明天咱们就去。”
“那去之前，这只狸花怎么办，我估计这两天它应该就要生了。”
李懂妈看看那只翻着肚皮睡得正香的狸花猫，“我看你小姨出去旅游，都把猫寄养在宠物店。”
“那我还能接回来吗？”
“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通人情吗？我连一只猫都容不下吗？”
“打住，你和奶奶睡觉吧。”
高主任从柜子里掏出一盒进口猫罐头，“同城快递还挺快的，你去给它加个罐头，这猫也太瘦了，那只黄的倒是吃的挺胖。”
李懂走到阳台，弯腰开了罐头，猫儿子顶着一张大脸就要去吃，被李懂拦腰一抱，“你怎么这么馋，媳妇儿孩子的口粮你也要吃。来和我看风景。”
月朗星稀，今天是个满月，他叹了一口气，想起顾顺昨天就站在楼下，跟他挥手的样子。
他不由得低头，然后又看到了那辆非常眼熟的jeep牧马人。
车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等他，看他露了头，打开了双闪，一闪一闪的晃着车前灯。
车上下来一个人。
那个傻瓜，不知道在楼下等了多久，才等到自己出来。
李懂也想挥挥手，但是他强忍着，把脸埋在猫身上，蹭了一把。
然后他对着猫耳朵，轻轻的说。
“儿子你看，是你爸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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