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顺懂】江河北去24
这个山里的夜晚无疑是难捱的,旁边的溪流仍然不知疲倦的潺潺流动,偶尔卷起枯枝和落叶,连带着落叶上的蚂蚁也失去了方向,随着“滔天巨浪”上下浮沉,被命运打击得晕头转向。
顾顺的左胳膊关节处肿的很高,蔫蔫的搭在一边,呼吸也有些重。
李懂不太放心的摸摸他,发现他在发烧。
他们没有药,在野外发烧会引起比较严重的后果,徐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,他们也不敢贸然的离开这条小溪,只能等天亮往下游走。
李懂赶紧抱住他,“感冒了?”
顾顺没说话。
李懂在他身上摸了一通,他撩开顾顺的衣服,发现他腰侧划出了一条有点骇人的伤口。
他赶紧在包里翻找,万幸找到了一条小小的手巾,把顾顺的伤口粗糙的包扎了一下。
“划成这样怎么不说呢?”
顾顺并不看他,“你现在的心疼,和往我伤口上撒盐没什么区别。”
李懂感觉自已的心上也划出了个口子,汨汨的淌着血,他冷着脸转过头来:“你是要离开我吗?”
“李懂,我从来……都没奢望过能真正的拥有你。”
"可是我想给你一个家,我可以像父母一样爱你,可以像哥哥一样爱你,可以像爱人一样爱你,顾顺,我把爱给你,我们还像从前那样行吗?"
“你搞错了一件事,不是你给的太少,错不在你,只是正好衰命的是我。”李懂还欲说什么,顾顺突然扯了他一把,“来人了。”
两个人赶紧熄掉了本来就不怎么旺的火堆,帐篷一拉,把所有东西卷着,悄悄藏到了身后的树丛里
几个人脚步杂乱,应该在这山中跋涉了许久,为首的人看见了火的痕迹,欣喜的拿出对讲机:“宏哥,我这有生火的痕迹,还挺热的,懂哥应该就在这附近!”
李懂松了一口气,庄羽啊,你他妈第一回这么有眼力见儿。
一队人马簇拥着两个伤员艰难的出了山,陆琛把他们送上了在林子前岔路上等着的救护车,李懂看了看周围,顾顺的人一个都没来,他不禁有些怒了:“跟着顾顺的人呢?”
顾顺正在尝试简单的复位,他摆了摆手:“我不让他们来的。
李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昨天走的时候,他就没准备回来,也不许别人来找他。
徐宏戒备的挡在李懂身前,“你这是作的什么妖?”
庄羽偷偷问李懂:“你俩……·吵架啦?
李懂心里憋着气,上了救护车关上门,催着护士快走。
两个人都是皮外伤,顾顺的胳膊也复位了,腰侧的伤口缝了几针,医生留他吊完水再观察观察,他瞟了人家一眼,拔了针就走了。
李懂这边还有个小伤口，清创正做了一半,他看顾顺走了，着急忙慌的把袖子一撂,喊上庄羽就追着顾顺跑。
顾顺拦了他一下:“试过一次之后,去死这种想法淡了许多,你不用跟着我。”
李懂:“但是还有别人想弄死你呢,你忘了咬着咱们屁股开枪的猛禽了吗?”
顾顺:“李懂，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好都用光了,再也没有好的顾顺了,你要跟我走吗?
"废话!"
“但是我不愿意,我不想把一点点不好加诸在你身上,李懂,昨天出了景区我就后悔了。你应该好好活着,长命百岁,找个喜欢的人,拥有最好的家庭。”
李懂一口气喘不上来,憋得心口都发疼,“那你跟我组建一个家啊!你不是说要把我的照片摆满家里吗!”
顾顺笑出了小虎牙,他不管不顾的在电梯口一把抱住了李懂。
他揉揉李懂的头发,轻轻的在他耳边说:"李懂,再见。"
李懂感觉哀伤瞬间从天灵盖灌进了身体,游走在全身,他每个毛孔,每滴血液都在抗拒着呼喊着,不要再见,不要离开。
电梯门缓缓的打开，顾顺放开他径直走了进去，他没有回头，背对着李懂又说了一次，“李懂，再见。”
李懂想去追，但是双脚沉重的提不起来，他想拦一拦电梯门，但看到顾顺微微颤抖的后背，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胆怯。
他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关上，看着顾顺的背影被冰冷无情的不锈钢门一点点阻挡住，他感觉呼吸困难，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这门一点点挤了进去，乘着电梯随着顾顺而去，只留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。
庄羽缩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，他分明看到他懂哥哭了，但是身子一转，那点反光的泪痕却又不见了。
李懂太了解顾顺内心的苦痛，也全然明白是什么击垮了他——在黑暗中努力挣扎，终于摸到了光亮的边缘，但命运又把他重新推了回去。它是自幼年便伴行的压抑，是母亲努力的想活下去但还是被抑郁夺走的生命，是身世终于明了，但也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。
对顾顺来说，人间是真的不值得。
可他明明想好好的活着啊。
他找佟莉要来了张天德的电话，叮嘱他，好好看着顾顺。
杨锐终究不是顾顺的人，而顾顺，似乎只有张天德这一个亲信了。
庄羽接了个电话，犹犹豫豫的过来捅捅他：“懂哥，老爷子回来了，下午六点降落。”
李懂看了他一眼，把手机猛地往地上一摔！
“我不去接他！谁他妈爱去谁去！”
庄羽大气都不敢喘，李懂按了两下下行键，但是电梯就停在12楼不下来，他一拳砸上去，电梯键不堪打击，随着他的动作坏成了两半。
“艹！”
李懂忍着气，连踹了几部电梯，恨恨的从步梯走了。
下午六点，vip通道入口，徐宏正边看手机边等老头子，李懂戴着墨镜一身杀气的来了。
徐宏拍拍他：“不是不来吗？”
李懂很酷：“我不是来接他的，我就是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作的，把我媳妇儿都作没了。”
徐宏眼睛又大了一圈：“媳妇？谁？顾那个顺？”
话音刚落，李行戴着渔夫帽穿着花衬衫腆着肚子走过来，李懂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这老头子，在国外玩得很开心啊，晒黑了还胖了，全然不管俩孩子被折腾成了什么鬼样。
李懂转身往出走：“我回车上等。”
李行赶紧喊他：“哎，儿子！老爸给你买了好多东西！”
李懂心里暗骂：我可去你的C位出道大猪蹄子吧。
李行拎着一件和自己同款的衬衫追到车里，“小兔崽子跑这么快，你看这衬衫，好看吧，咱爷仨一人一件！”
李懂呼吸一滞。
“一猜顾顺就不愿意来接我，他那件我回头再给他。”
李懂摘了墨镜，单刀直入的问：“顾顺他爸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？”
李行愣了一下，“怎么问起这个事？”
李懂盯住他的眼睛，“你是不是真的全不知情？”
李行把衬衫放下，“我承认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污点，儿子，我一直在试图补救……”
李懂全明白了，他恨的咬牙切齿，“我之前问你你怎么不告诉我！我如果早点知道，我……还有你不会补瞎补什么啊！你不追那么紧他妈能自杀吗！”
“李懂，人生哪有保证不会错的选择呢？”李行显然也很难受，“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啊。”
李懂一腔愤恨不知如何疏解。
车子顺着车流疾行，李懂毫无预兆的再次开口。
“我爱他。”他抽了抽鼻子，“老头，我想和顾顺过一辈子。”
李行下意识嗯了一声，大脑转了个个才反应过来，“啊？”
“我要和他结婚，让他一辈子好好的。”
李行终于明白过来，他想也不想开始摸茶杯，“小兔崽子你再说一次！”
“这是你欠他的！你欠他一个爸一个妈，你欠他备受呵护的童年，你欠他安稳无忧的一辈子！”
李行气得太阳穴直蹦，“那他妈用你去还吗？他爸的事只是巧合！”
李懂眼圈红了，“爸，你还不明白吗，我是真喜欢他，想把他这些年的委屈都弥补了……”
李行这口气半天才倒回来，“你再给我说一遍！”
徐宏硬着头皮回头小声插了句话：“老爷子，跨江大桥上有埋伏。”
李行气得不善：“老虎屁股也敢摸，都给我扔进江里喂鱼！”
李懂：“我看前面就到了，不过怎么封道了？宏哥咱们绕下吧。”
他扭头不理他爸，一转头看见一辆眼熟的车直接怼到了前边封道的路障上，车上跳下来一个姑娘，撒腿就往桥上跑，李懂赶紧下车喊她：“佟莉！”
佟莉硬生生止住脚步，她犹豫的看了一眼，跑到李懂身边：“你们怎么走这来了？快走，陈老大把自己剩的那点家底都拿出来在桥上堵着呢！”
李懂有点不好的预感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佟莉不说话。
李懂推她，“说话啊！”
佟莉小声开口，“顾顺在桥上拦着呢，石头不让我告诉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爆炸声突然响起，整个地面突然一震，来不及刹车的车追尾一片，警报声和撞击声顿时搅成一团，一片混乱。
李懂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跨过了路障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，把顾顺拉回来。
高架上横着二十几台车，李懂和佟莉飞快的跑着，再前边的地方几辆车着着火烧成一片。
这时，桥中间又一声爆炸，李懂听的明白，这是手雷的声音。
又有车着了起来，火光比路灯的光亮太多，照得人心里眼前都是血一样的红色。
顾顺，就在这血色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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